02
发泄完怒火的菲利斯很快离开了,留下达维克继续消化这纷至沓来的惊讶。
法师并没有把食物一并带走,就放在床边的矮几上,伸手就可以够到。达维克犹豫了一下,还是拿了起来。
不管什么原因,对方已经费了这么大精力让自己活着,那么至少现在不会往食物里下毒。
挨一顿打,换一顿饭,这可真像回到了小时候。达维克咽下最后一口燕麦粥,对自己苦笑了一下。
稀粥的量并不大,连一丝油水也没有,这样的食物能够保证基本生存,但不可能让他恢复力量进行反抗。
或许对方也在忌惮自己。想到这点达维克倒是又燃起了一线希望。为了节约所剩无几的体力,他爬回床上躺下,很快让自己陷入了睡眠,直到再次听见法师的脚步声。
“呆着别动,”达维克刚想坐起来,菲利斯就命令道,“把手放到头后面枕着。”
只能乖乖照办的卓尔经历了今天的第二场惊吓测验。
法师干脆利落地扯开了他的衣服。
达维克忍不住动了一下。这也确实由不得他。大部分底层卓尔的原则是只要能活下来,什么都可以接受。但被某个人类男法师强暴,应该不算是“可接受”之一。
“呆着、别动。”法师用更慢、但带有威胁的语调重复了一遍,然后取出了一根法杖。
达维克真正开始恐惧起来。这东西能让使用者施展无法习得、或超越自身能力的某个法术数次,而且因为制作成本高昂,记录的多半不会是魔法飞弹这样不痛不痒的小玩意。
这家伙疯了!谁会把法杖用在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俘虏身上?!
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挣扎一样,法师轻轻松松地送了达维克一个定身术。
“你到底想要什么?!”达维克一边努力挣扎着,一边喊道。
“闭嘴。”法师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他,法杖发出了轻微的闪光,开始发挥效用。
什么都没发生,什么也没感觉到。
达维克眼睁睁地看着法师在他身上消耗一个法术,观察一阵,在本子上记录下几句话,然后重复这个过程。每当他想动,甚至只是想开口,法师就会随便给他一个恍惚术或者别的什么。拜巫师之戒所赐,这疯子的初级法术栏位就和用不完似的。
简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,法师终于满意了。他将能量耗尽的法杖丢到一旁,合上笔记,又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。
等到四周完全安静下来,达维克才敢试着动弹一下。他将已经麻木的手从脑后拿开,坐了起来。
无论是什么,法杖至少没有弄死他,也没有将他变成蛛化精灵之类的东西。
逐渐冷静下来的达维克开始试着用带着镣铐的手将衣服扣上。在这个过程中,他终于注意到了一件事。
带着大难不死的精疲力竭,卓尔倒回床上,用手捂着脸开始笑了起来,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为止。
严格来说,法杖和法术都不是法师的专利,而那根像小树枝一样的玩意,就属于幽暗地域里绝对见不到的职业。
这太荒唐了,这个法师刚刚消耗掉一根德鲁伊的法杖治好了他全身的伤。
那之后的日子仿佛是第一天的循环:法师叫醒他、为他提供食物、在他身上用各种各样的法杖做实验。以达维克对法术浅薄的理解,他只能认出其中的少数。比如有一天整个房间从餐盘到地板都覆盖了一层黏腻的液体,偏偏就是镣铐上没有。还有一天他则被迫在让人闻之作呕的气味中入睡,做了一晚上跟灵吸怪接吻的恶梦。
达维克试图和他交流,但得到的永远只有“闭嘴”和“别动”。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人类语发音有问题,以至法师根本听不懂。后来他决定胡说八道以测试对方的底线,不过很快就发现这不是个好主意——法师可能听不懂卓尔骂人话,但他揍起人来一点都不轻,而且治疗微伤法杖好像总共只有那一根。
每天日落的时候,达维克会在床边刻下一道划痕,到昨天为止,已经是第三十道了。一整个月相周期,这对卓尔来说没什么特别意义,不过地表生物就不一样了。
菲利斯上楼来的时候并没有带着任何法杖,达维克有不太好的预感。
法师在对面坐了下来,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囚犯。达维克已经习惯于对方用打量实验道具的眼神看自己,但这个时候法师的表情更像是有什么事举棋不定。
然后,像下定了决心似的,菲利斯站了起来,走到达维克跟前。
“会很快的。”他轻声说道,抬起手掌。
达维克叹了口气,认命地闭上眼睛,不过并没有等到预料中的死亡。
“没有什么想说的?”菲利斯的声音里犹豫的味道很重,这让达维克觉得有点好笑。他还以为红袍法师做事会和卓尔们一样干脆,但眼前这家伙似乎还没摆脱银月城的那套做派。
“某个神秘咒语,说了能让我活下来?没有我就省点力气了。”老实说,达维克有点厌倦了。一个月前他说不定会使尽浑身解数求饶,以求放松对方的警惕,这时候却只想开口讽刺。
有那么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到地底世界了。即使回去,希维娅也不会在那里——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?
令他再次惊讶的是,法师真的停下来思考了一阵。
“我可以让你帮我做一件事。”他慢慢地说道,“期限是三个月,那之后你就自由了。”
“一件事,三个月。”达维克重复了一遍,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起来。
“也可能更短,”法师沉静地看着他,“下决定吧。”
“我有选择吗?”达维克以不抱希望的表情回答道,“如您所愿。”
如果需要他的帮助,菲利斯就不可能以现在这种方式继续囚禁自己。三个月,找到一个机会杀掉法师再逃跑,实在太简单了。
“那么,”他看向菲利斯,举起仍被镣铐束缚着的双手,“除非我能在床上帮你把这件事给办了,那可真是——求之不得。”
达维克早就注意到,当他以这种轻佻语气说话的时候,菲利斯下手总是特别重,脸上偶尔还会露出轻微厌恶的表情。卓尔没有受虐的爱好,不过能用这种方式刺激对方一下,总是有趣的。
这个月当他和法师在一起的时候,大概有一半时间在想着怎么杀死菲利斯,至于另外一半……和现在想的差不多。
菲利斯面无表情地停顿了一秒,然后猛地伸手揪住达维克的头发。卓尔还没来得及叫出声,嘴唇就被某种柔软的东西堵住了。
墨水和蜡烛,以及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施法材料的味道混在一起,温暖的呼吸和布料的触感让他忘记了当下的处境。达维克下意识地伸出手去,很轻易地撩起长袍一路向上探索着,直到菲利斯的舌尖送过来一枚什么东西,而他甘之如饴地任它在口腔中溶化。
就在达维克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,法师忽然中断了那个吻。
“到此为止,”菲利斯脸上带着缺氧的红晕,轻微喘息着命令道,“拿开你的手。”
达维克悲哀地发现身体非常自觉地服从了这个命令,这显然不是因为他有良好的自制力。衣衫凌乱的法师就这么大咧咧地坐在他腿上开始做笔记,而他——尽管被欲望烧得口干舌燥,却连一个指头也动不了。
“我现在可以命令你从窗户跳出去,或者冲进银月城自首。”好像总算完成了什么大工程,法师合上笔记说道,“如果你想袭击我或是逃跑,结果也是一样的。”
“三个月的时效,通常来说这几乎不可能,但是……好吧,我得承认,有些事就是在床上解决起来比较简单——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达维克。”卓尔闷闷地回答道,发现自己连对他生气的想法也没有。也可能这就是魅惑类法术的作用——他又不是第一次和法师打交道,早该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“好吧,达维克,不是另一个‘杜垩登’,我猜?”
“男卓尔的姓氏不重要,不过如果你在意,我属于班瑞家族。”
“发动这场战争的家族。”菲利斯的表情阴沉下来。
“是啊,”达维克叹了口气,“忽略背后的鞭子,我确实是自愿走到地表来看日出的。”
“如果不想参战,你可以逃。”
“去哪里?地表吗?”达维克自嘲地笑了笑,“你期待我能完成崔斯特·杜垩登的成就?听着,我不是某个主母生下来的少爷,也不是某个武技长的儿子,如果我是……如果我有哪怕那么一点选择权,至少……”
——至少希维娅不会死。
法师看着将脸埋进掌心里,浑身发抖的卓尔,无言地解开了他的镣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