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:危险关系(下)

达维克靠在一张放满了水果布丁的长桌旁,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潮。这是银月城冬季时比较少见的大型舞会,因此毫无疑问热闹非凡。连他现在所在的专供冒险者出入的小休息厅都有百来人。

他们刚刚和艾瑞希一行打过招呼,就遇到了菲利斯之前的面试官,那是一位大约六十岁,看起来十分谦和的人类女性,但从周围人对她的态度看来,显然也是位非同小可的角色。

现在她和菲利斯正在不远处交谈着什么,达维克没打算偷听,而是就这么安静地看着。卓尔很清楚法师对地位和名声不屑一顾,但十分尊敬真才实学的人。而菲利斯在这位前辈面前表现不仅仅是礼貌,甚至有些紧张了,看起来说不出的可爱。

当然这份紧张可能和自己也有些关系吧。卓尔笑了笑,小心地抬起手来,将情侣袖扣展示给旁边一位走过来想要搭讪的精灵女性。

“对不起,名草有主了。”

为了不引起注意,他现在当然戴着易容面具,在这样的场合难免有些副作用。幸好法师一会儿就结束了谈话向他走了过来,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
“怎么了?”卓尔搂住他的腰。

“没什么。”法师摇摇头,“一点协会上的事。”

“菲尔。”卓尔感觉到了他说话时的保留态度,“我们约好了的。不要瞒着我。”

法师迟疑了一下,苦笑起来。

“好吧,我只是觉得现在讨论这个有点扫兴。”他点点头,“李奥洛斯还活着,最近好像在塞尔的公开场合露面了。”

“操。”卓尔低声骂了句脏话,“我失手了。”

“怎么能算你的失误,”法师安慰地握住他的手,“当然是我的问题,没有确认他断气就离开了。”

“要回去收尾吗?”

“当然不要。”法师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,脸上难得地显出恐惧的神情,“竖琴手的计划成功以后,现在他的势力也等于完蛋了。他本人的死活根本无足轻重,但是你……绝对不行。”

“说得也是,”达维克心里一暖,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脸颊,“没顾得上确认也好。要是你当时还把注意力分出来放在别的事情上面,我是不是就小命不保了?”

“好吧,”法师愣了一下,然后低声笑了起来,“这么一想确实。”

“他会报复,对吧。”卓尔点点头,“不会亲自来,但一定会派刺客——这我倒是挺期待的。”

“期待?”

“对啊,这样我就不怕失业了。”达维克满脸严肃地指了指自己,“现成的一个二十四小时贴身保镖,能说会道,长得还帅,而且心狠手辣,杀人放火,只要你一句话。”

“小声点,”法师笑着看了他几秒,“你现在可是个精灵。”

“哦对,”达维克挤了挤眼睛,“怎么样,我精灵的样子是不是也很帅?”

“一言难尽,”法师摊了摊手,“就是看精灵耍流氓,有些不习惯。”

“耍流氓?”卓尔委屈地反驳道,“我哪里耍流氓了?”

法师斜了他一眼,欲言又止地转过脸去。达维克醒悟过来,刚刚的消息确实让他吓了一跳,以至于竟然忘了他软磨硬泡来的福利。

“一直在等着我耍流氓,”他笑了起来,搂住已经面红耳赤的法师,凑到她耳边,“紧张得受不了啦,是不是?”

“……我真是疯了才会答应你。”法师咬着嘴唇小声回答道。

“你没疯,”卓尔笑嘻嘻地回答道,“最多只能算陪我疯。”

厅里响起了音乐,人群一阵欢呼。银月城的居民实在太热爱音乐和舞蹈了,有不少人翘首以盼的就是这一刻。

“来吧,”达维克拉住菲利斯,“总要跳一支纪念一下嘛。”

按照惯例,中心的舞池是高手们展示舞技的地方,而周围则随意得多,很多人仅仅是放下手头的杯子和点心,也能试探地跟着节奏踩上几步。一开始演奏的总是节奏舒缓的乐曲,特别适合互有好感的男女们挽起手来,顺理成章地拉近距离。当然,同性的舞伴也不算太罕见,至少不会引人注意。

“别紧张,”卓尔扫了一眼周围,笑着对法师眨了眨眼,“没人在看我们。”

“事先说好,”菲利斯伸手扶着他的肩膀,不太熟练地跟上了步伐,“别玩什么转圈之类的花样,否则我会踩到你的脚。”

“在银月城,一个平均三天就有一场舞会的地方,你,一个银月城公民?”

“公民又不需要考这个。”法师撇了撇嘴。

“但奈法好像说过,很久之前你是舞会的熟面孔。”

“那是……”菲利斯顿了几秒,“治疗的一部分。最早的时候,凯拉罗德要求我每周定时参加一些社交活动,并且试着多和陌生人交谈。但他又没叫我学会蹦跶。”

达维克愣了一下,心疼地将他搂得更紧了。

“不用这样。”看到他的反应,法师轻笑了一声,“还记得送信的安迪吗?我好几个朋友都是在那时候认识的。当然还有奈法——要是没有这些,我大概也不会加入竖琴手。所以,谁知道呢?一切总要有个开始,不是从酒馆,就是从舞会或者别的什么。”

热身似乎已经结束了,伴奏换成了更加活泼轻快的曲子。菲利斯的注意力几乎还集中在脚步上,时不时就要低下头去看一眼。

“这是玩,又不是训练,踩错一步也不会触发什么陷阱的。”达维克好笑地说道,“抬起头来,放轻松,跟着节奏来就好。”

“这话听着简直是奈法的腔调,”菲利斯哼了一声,“越来越像个精灵了嘛,舞蹈大师。”

“是吗,”卓尔笑嘻嘻地扣住法师的腰,“哪个精灵会这么做?”

他的双手在法师身后汇合,右手探进了左手的袖管里,摸到了那个金属环扣,然后轻轻拨弄了一下。他没敢太造次,只是施加了最轻微的刺激。菲利斯睁大了眼睛,然后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
“我怎么就不惊讶呢?”

“不求我关掉吗?”

“求你有用吗?”法师抓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,“流氓。”

“说对了,”卓尔目不斜视地带着他旋转着,跟上周围人的舞步,“我不会关的。”

菲利斯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,只是颊上泛起了些微血色,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。这反而让达维克有些心猿意马起来。

“还要接着跳吗,”看出他的走神,法师轻声问道,“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紧张呢,亲爱的老师。”

“当然了,为什么不继续?”卓尔狠狠揽过他,顺势转了一圈,“瞧,不是跳得很好吗?不用在意脚下,你的身体会记得这种感觉的。”

周围有些人用欣羡的眼光看了过来,卓尔还听见旁边的女性小声向她的舞伴感叹着,“真好,我也想要这样耐心的老师。”

他忍不住看向菲利斯,法师也正好回看过来。目光接触的瞬间,达维克的心脏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许多。卧室里的一点情趣被带到了公共场合,成了他们需要共同保守的秘密,这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刺激。

他们贴得很近,菲利斯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身体的变化,笑容变得更明显了。

“跳完这支?”

“嗯。”达维克飞快地回答道,忍住了后面一连串绝对不合适当着周围人发表的感想。

曲子到了最后一段旋律重复,更多的乐器加入进来,响彻整个厅堂。菲利斯靠在他怀里,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着。

“找个没人的地方,把那东西拿出来。然后……”

后面的话被最后的音符盖住了,但卓尔读得懂。在一曲终了的欢呼与掌声中,他再也顾不得其他,握住菲利斯的手,逆着人流往外面走去。

法师却在中途忽然停住了脚步。达维克不解地回头看去,只见菲利斯一脸紧张地指了指远处。

“帮我拦着那个银月骑士,要是他问起,就说我已经走了。”

他说完这句话,就匆忙地往旁边走了几步,混进了欢呼的人群中。达维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确实看见一个身着盔甲的年轻人向这边走了过来。

“晚上好,先生,”达维克立刻走向他打了个招呼,“您这身行头似乎不太适合跳舞啊。”

“呃,是的。”忽然被搭话的人类青年礼貌地回答了,同时有些尴尬地四处张望着,“其实,我是来找人的,请问您刚刚的舞伴……”

“他不太舒服,”卓尔摇了摇头,特意退了几步挡住了他的视线,“似乎是提前退场了。您有什么事吗?也许下次遇到他,我可以帮忙传个话。”

“……噢,其实也没什么。谢谢您。”银月骑士迟疑了一下,露出了有些烦恼的神情,行了个礼之后转身离开了。

卓尔看他确实走远了,这才向着菲利斯刚刚离开的方向小跑过去。那里是个空置的休息室,存放着平时放在大厅里的桌椅。休息室的外面是一个宽阔的露台,因为是冬天,通往露台的门锁着,但对冒险者来说都是轻易能打开的机关。

卓尔蹑手蹑脚地开了门,果然看见法师趴在角落的栏杆上,抬头看着。这里仍然是恒温魔法的范围内,却因为没有人而要凉爽一些。

卓尔走了过去,从背后环住了他,看向他视线的方向。

“今天没有月亮。”法师喃喃地说道,“要下雪了。”

“在和谁说话呢,小法师?”卓尔笑眯眯地回答道。

“和我男友啊,”菲利斯微笑着回头瞥了他一眼,“怎么?”

“你认错人了,我不是你男友。”达维克揭掉脸上的面具,凑到他耳边,“我是潜入这里的邪恶卓尔间谍。”

“邪恶的卓尔间谍,”菲利斯拉长了声调,“来这里干什么?”

“当然是刺探情报啊。我现在抓到了一个落单的银月城小法师。”卓尔将他的双手背到了后面,“现在,他被我绑住了。我准备问他几个问题。”

“要是他不说呢?”法师反问的声音里明显忍着笑。

“那我就只能拷问他的身体了,”卓尔勉强维持了表面上的严肃,末了却没忍住小声吐槽起来,“……啧,这台词真烂俗。——算了,总之你就说一句招不招吧。”

“不招,”法师无声地笑得浑身发抖,“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招的。”
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第一个问题,法师的袍子下面都穿了些什么?”

“这算什么情报?”

“不算的话,你回答也没问题吧?”

“哼,普通的裤子。”

“错了,”卓尔从靴筒里掏出小刀,用刀背沿着法师的小腿缓缓往上滑去,另一只手解开了他的腰带,接着顺势向下一拉到低,“答案是什么也没穿。”

肌肤忽然暴露在冷空气中,菲利斯轻轻嘶了一声,有点不满地动了一下。达维克贴近他,让他可以分享自己的体温,一边将手伸到法师的两腿之间。

“喔,这是什么?”他抓住那条金属链把玩着,然后轻轻往外一拉,“很会玩嘛,是你那个妖精男友放进来的吗?”

“——是又怎么样?”

“没什么,单纯好奇。”卓尔慢慢地将手指插入他的后穴搅动着,带出混着一丝白浊的透明液体来,“我明白了,你们出门之前刚刚做过。意犹未尽,还想着在外面继续吧——啧啧,真让人羡慕。”

“你……”菲利斯明显是又好气又好笑,但还是陪着他演了下去,“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

“和我当然没关系,但和你有关系啊。现在流出来了,会被他发现的吧?”卓尔凑过去舔吻着他的耳垂,“不如我也射在里面,再把这东西原样放回去,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,怎么样?”

“放……放开我,”法师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,喘息着回答道,“否则我要叫人了。”
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卓尔轻声回答道,“等人到的时候,我早就走了。你男友会在场吗?或者还有其他人?你希望他们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吗?一个寂寞的小法师,正在用玩具安慰自己。——希望的话,不如我帮你叫人吧?”

“不……不要,”菲利斯看起来真的有些紧张了,“别,别叫人。”

“那你会乖乖的,对吗?”达维克轻轻在他臀上拍了一下,“把腿张开,宝贝。只要你保持沉默,今晚的事没人会知道的。”

当他进入的时候法师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,没一会就被他磨得呻吟起来,又转成极力克制的小声呜咽。

“怎么样呢,小法师?比起你的妖精男友来说?”

“混蛋……我不会……放过你的……”

“当然,你下面可千万别放过我,”卓尔一边进攻一边忙里偷闲地回答道,“就像现在这样……哈……再紧一点也没关系。”

外面人声音乐声吵成一片,肯定没有人听得见这里的响动。但他们所在的露台是二层,楼下有灯光透出,时不时地还有些人进进出出,弄不好一抬头就能看见。过了一会菲利斯实在受不了了,软绵绵地叫出他的名字,求他换个靠里的位置。达维克其实也演不下去了,干脆从善如流地抱着他转过身,将法师抵在门板上,一边急切地吻着,一边抬起他的腿,猛烈地抽送起来。

菲利斯开始还试图自己站稳,但很快就被快感弄得没了力气,索性双手搂着达维克的脖子,整个人都倚靠在他身上。借着重力卓尔轻易地侵入到最深处,令得法师丢掉了最后的矜持,呻吟声不自觉地高了起来。

“哈……啊、达维克……呜……嗯……啊啊——!”

卓尔感觉到他快要高潮了,正打算再点上一把火,忽然从法师靠着的门那边传来了一阵敲门声。

“菲尔,是你吗?我好像听见了说话声。”

听嗓音似乎是刚才那个银月骑士。

达维克愣了一下,抬头看向菲利斯。法师满脸通红,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,不过从表情来看,对于这意外的打断他显然也十分恼火。

“见他的鬼,加文!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不行吗?!”

“……呃,抱,抱歉。”银月骑士缩小了音量,显得非常底气不足,“你还在生气吗……关于——”

“我早就说过,和你没关系。”菲利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,“我也没生气,但你要再继续揪着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,我就要生气了。”

“没生气,那,那你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一直躲着我?”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了,“那件事之后没多久你就消失了,回来以后也老找不见你……”

“他是谁?”卓尔听得有点醋意勃发,对着法师一边比划一边用口型问道。他想起来之前看这个银月骑士有些眼熟,应该是当时被菲利斯诳去了陆斯坎的两个人之一。

“别理他。”法师摇了摇头,同样用口型回答道。他生气又无奈的表情十分可爱,加上炮火是对着别人,卓尔毫无心理压力地凑过去吻了吻他,接着就忍不住接了几个小动作。菲利斯的注意力还在门外,没顾得上拦他,状况立刻就升级成了他们被打断之前的事的续集。

“我知道我没那么聪明,”那一边毫不知情的银月骑士还在自顾自地念叨着,“有什么事你不高兴了一定要和我说,我可以改的……”

“你没有做错什么,这本来就是……嗯……”法师全部精力都用到了防止自己叫出声来,对于交谈只能心不在焉地应付着,“总之,我……我没生气,你……快回去吧……”

“可是你听起来不太舒服,要送你回去吗?”

“我……很好,”菲利斯咬着嘴唇,瞪了面前的肇事者一眼,“听着,我没在意那些谣言,你也别在意……”

“你一说很好就是有事,”银月骑士却不依不饶地反驳道,“有什么烦恼你可以说的,不和我说也可以和凯拉罗德大人说啊……那个……菲尔哥哥……”

“不是,我真的……嗯……达维克别闹……呜——啊!”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,法师毫无征兆地叫出了声,跟着直接射了出来。

外面沉默了一阵,显然也听见了里面的响动。然后是年轻人惊慌失措的声音。

“……对……对不起,不知道你在……打扰了!”

然后是一阵咣里咣当的金属声,显然是那名银月骑士飞快地跑远了,中途还有一声巨响,卓尔猜那多半是在门槛上绊了一下。

菲利斯在达维克怀里喘息了好一会,然后抬起头瞪着他。

“这下好了,”他一边说着一边脸红起来,“拜你所赐,我以后真的不用见他了。”

“反正是他先来打扰我们的。”达维克毫无罪恶感地回答道。

法师停顿了一下,“吃醋了?”

卓尔哼了一声,既不承认也不否认。看见他的反应,法师笑了起来。

“加文是当年被救的那几个孩子里面,年龄最小的那个。”他平静地说道,“特爱哭,有点笨,说不清自己被卖掉时候的情况,以至于花了一年多才找到他的父母。那段时间他就和我一起住凯拉罗德家里。那时候就黏着我,长大了也那样。”

“看出来了。”达维克捏了捏他的脸,“那‘菲尔哥哥’躲着他,是因为他太烦了?”

菲利斯摇了摇头,表情显得有些阴郁起来。

“我喜欢男人,他可不是。但加文弄不明白跟我相处的界限。外界看来,就是……那样。所以有了些谣言,从他的前女友那里。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……我过去的事情,然后添油加醋传了出去。——当然,这不是他的错,至少谣言的事和他无关。只是……”

他停顿了一下,然后露出了笑容,“管他呢,都过去了。”

达维克想起第一次见到法师时的情形,心里隐隐约约地有些难过。尽管成为红袍法师只是伪装,但菲利斯离开银月城的时候,对于这里的疏离与厌弃,应该都是真的。恶意无处不在,即使是号称最为包容的北地瑰宝也一样。而当内心被愤怒与悲伤装满时,就更容易看见它们,甚至遗忘了那些本来存在的美好事物。

“是的,都过去了。”卓尔重复道,伸手将面前的爱人用力地拥进怀中,看着外面空中渐渐飞舞起来的雪花。

他们有的是时间,可以一起创造和体会世界上最甜美的回忆。伤口终会愈合,而到那时,眼中所见的一定是更加妙曼的风景吧。